诗歌时刻丨赵传昌：我执犁在后，像驾驭秋天的船桅

能肥/摄

古铜色的乡村（组诗）

(资料图片)

种田人

一生钟爱泥土

像爱自己老婆一样爱自己的田

细微打理

站成田野一棵古铜色高粱

枯燥日子

粗糙饭食

欣喜那些养大的禾苗儿女般簇拥

与泥土纠结离不开泥土

死了

愿化作泥土

春水谣

似乎一夜间

风吹醒北方的白杨树

吹碎河流封杀的波纹

春的天窗漏下春光

无数新生绿叶，开始婴儿般啼哭

嗓音遍野，传遍山前山后

村庄柴门开

迎门花蕾喊出一片片霞红

瞳孔涌出期待

村姑眼前的乡径，纤长纤长蜿蜒

放牧云朵故事

回归春雨消息

一条小河绕过村庄就这么流着

春水的谣曲漫上堤岸

万千春风里的油菜花

在感动中摇曳

种瓜点豆

每年的春雨都将打开大地的骨盆

这些细小的力，带着湿滑的冲击

一点点嵌入生命的源头

荒芜在春雨的孕育中慢慢具体

一叶草芽，一粒花瓣

都是久违的眼神

那些种瓜点豆是期许的植入

一镢一颗种子，所埋伏的

即将拱出地皮

连缀春天欣喜的词语

时光与生命在暮春降临

所托举的，冬天的穷途与追寻

所呈现的，生命的启示与意义

都是奇迹和永恒

一个崭新世界

所展现出的崭新的内容

浇田记

当大地皮肤干燥的时候

麦田或玉米田总有风吹起皱褶

打焉的绿叶风中翕动嘴唇

这时的我，会光脚站在田埂

把河里的水

用抽水机源源不断送过来

我喜欢脚下禾苗欢愉

喜欢它们用调皮的叶片扯我裤角

其实我与禾苗早已认领亲情

这些柔弱的婴儿

在眼中一天天长大

它们以绿色微笑回报我，我就满足了

即使有一天

我衰老得不能再浇田

或者死了埋在田野

我想它们

也会用河水滋养的血管

紧紧地拥抱我

感恩的麦子

离开土地

麦子的梦就无处安放

这些焦黄的麦粒，自亘古

就没离开过贴心的黄土

麦子知道什么是感恩

冬过了，它感恩春风雨露

秋过了，它感恩冰凌霜雪

麦子与农人其实是一家人

骨子再负累也不肯弯腰

记住水土恩泽

它们把感恩的粮食

总高高的举在头顶

夏风吹

当夏风吹过的时候

它的气力似乎比春天又大了一些

它吹过旷野

旷野的白杨树使劲地摇晃

它吹过花丛

扭腰的花蕊就飘落了一地

夏风的动词，渲染了麦田

河流，天空，以及古铜色的乡民

夏风的行吟

在一望无际的葱茏上起伏

深邃的人间

被吹得一天比一天透明

古老的人心开始年轻

焕发的蓬勃

这翻动的，闪亮的，与众不同的新意

正一天天浩荡

想起秋耕

老婆牵牛走在前面，拉动犁铧

泥土被翻到墒沟一边

齐刷刷像一垄垄波浪

这秋后大地清爽无比，秸秆早被运走

辽远板结的土壤正渴望一种翻卷

如同老实的庄户人

淤积一秋的情感也需一次抒发

我执犁在后

像驾驭秋天的船桅

四周汹涌的秋风吹得我摇摇晃晃

我在田野喊出耕耘号子

回声辽阔

地平线穿梭的麻雀像海鸥一样飞起

这么多年

每当低谷的时候总想起秋耕

我是执犁者

岁月的枯荣早已阅尽

我不是那根时光激流中颠覆的桅杆

石磟碡

有时村庄一隅

会发现闲置的石磟碡被随意丢弃

旧光阴包裹着它

一个陷入沉思的铁心者

正回忆一段米粮岁月

对面大马路走来脚步

机动车来回穿梭

面对孩童们新奇的目光它全然不知

它仍活在

岑寂的回忆里

若干年后

也许后生们不再认得它

但它啊

确实是村庄曾经的一员

一枚压住旧址的证词

正慢慢

在时光的叙述中失去重量

山楂树

等了很久很久你还没来

我们不是约好的吗

就在能看到月亮的这棵山楂树下

星星们开始交换眼色

我的盼等抖动夜凉

有慌乱的露珠

在身旁的花草叶上正骚动不安

月亮快升到头顶了

终于听到你熟悉的脚步声

可脚步声已经碾疼一地白色的月光

无意中看了眼手机

才依稀想起约定见面的时间

你竟准时得分秒不差

我呢，也仅仅早到了十分钟

父亲的菜园

这些被篱笆墙圈起的新鲜

风中抖动着闪亮的青翠

茄子，辣椒，油菜，黄瓜……

水灵灵落满阳光的时间

我时常光顾父亲的菜园

看他在哪儿松土，除草，浇水，施肥

他打理的青菜翡翠般干净

像他干干净净的一生

他劳作，惦念，爱抚

让我想起含辛茹苦把我养大

现在，我又来到了他的菜园

菜园青青，鸟声悦耳，空气透明

我看到罗着腰的父亲

一步步朝我走来

那穿过篱笆的风儿

一次次，掀动着他的汗衫……

赵传昌。山东德州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中国文艺家》《飞天》《诗选刊》《星星》《山东文学》等多家报刊。著有诗集《风吹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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